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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候,一场大病对人生是一个极好的馈赠


雪伦硅胶义乳 / 2017-12-05

雪伦硅胶义乳:大家好,我的职业是作家,也是个退休的教师,上海同济大学,今年65岁。


我的另一重身份是病人,是准确意义上的癌症患者。同时,我又是一个有着庸俗幸福的小男人。我有两个非常出色的儿子,一个特别体贴、特别温纯的老婆,我们认识超过十年了,今天还在谈恋爱。

我叫马原,我写小说。我今天的演讲有四个关键词:生病,逃离,桃花源,书院。

生病

我先从生病说起。2008年3月我被查出肺上长了一个很大的肿瘤,有6.5x6.8那么大。

在第一个回合,我面对一个很实际的难题:我的肿瘤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。

当时给我主治的医生,非常有经验,是个教授,根据个人经验,他告诉我,马老师,你要有心理准备,十之八九。意思很明白,他说的是肺癌。

在其后两年里,网上陆续传出“作家马原患肺癌去世了”。后来有个记者专门找到我,一个非常杰出的记者,她跟我做了二十小时以上的长采访,写出了14000多字关于我生病的报道,标题有点吓人,是“当马原面对死神”。

当时为了配合医院,我做了生平第一次肺穿刺,因为要确诊嘛。三天以后,结果出来了,而且似乎并不让人特别紧张,只有五个字:未见癌细胞。

但是在我心里,这五个字还是掀起了巨大的波澜。我突然意识到,也许我人生的劫难就此开始了。根据医院的惯例,我还要做第二次,第三次,第四次肺穿刺。哎呀!那是一个特别难熬的过程。

当时,仅仅要重复地做这个肺穿,已经令我毛骨悚然,我一想到要做两次,要做三次,要做四次,我非常紧张。于是我就做出了在所有人看来都无法理解的一个决定:我不要治,我不治了,我要从医院逃出去。

当时我不是仅仅就这么想一下,我就是这么做的,马上就从医院逃出去了,同时逃出了上海,同济大学在上海,我和家人当时都在上海。

那时候我心里有一个很个人、很固执的想法,我是得了治不好的病,多数人生了病,面对疾病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怎么治,是开刀呀,还是保守疗法呀,中医还是西医。

可是我不想这个,我首先要解决的是我以为的难题:是治还是不治。

我既然已经得了治不好的病,为什么要治呀?治不好的病强去治,结果可想而知,这就是我选择了从医院,从上海,从人们的视线当中逃离的理由,是我给自己的理由。

逃离

第二个关键词是逃离。我第一个回合逃出去的地方是海南岛的海口,因为海口有矿泉水,别人听起来可能会觉得很滑稽的,矿泉水和你逃到海口有什么关系。

这是中国唯一在商标上打了“国宴饮料”的矿泉水,国宴饮料一定是好水。尽管我选择了不治,我还是有应对大病袭来的方略。我想的是换水。

不是说人体里面大部分构成都是水吗?有70%。那么我就想如果生命大半都是水,疾病是不是也以水为基础?

这时候我把疾病看成一个独立的个体,如果它也以水为基础,我就想能不能通过换水让不请自来的疾病不请自去。

后来我的想法被证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。我选择了不治,从始至终都没对肺上那个肿瘤用过任何治疗方法,既没开刀,也没用药,甚至连所谓的调理都没做过。

我得了这么重的病之后,什么事也没做过。如果说我做过什么,那么就是用了换水这一种方法。我跑去了海口,用可以做国宴饮料的矿泉水置换上海的水,因为我就在上海生了病,被上海的水害了。

我的病情啊,后来就是比较稳定。我去海口以后,一直喝那里的水,这让我对自己的选择有了信心,于是我就寻找更好的换水环境。

我在想天下的好水一定不止海口。我知道一个事实,就是出好茶的地方通常水都特别好,好水才能养育出好茶,于是我就专门去那些出好茶的地方。

大家都知道海南的五指山有白沙白茶,还有阿里山的冻顶乌龙,还有在前几年特别流行的武夷山的金骏眉,武夷山是出好茶的地方,大红袍。

最后我到了出好茶的云南的南糯山,就是我现在的家。我到南糯山,觉得上辈子来过这儿,就决定不走了。

回去给我老婆报告,跟老婆商量,在征得她同意之后,举家搬到了南糯山。南糯山在中国地图上的偏南最下角,在云南的地图上紧贴着缅甸的那个部位。

南糯山是哈尼族的村寨,哈尼族有一支叫作爱尼人,我就住在南糯山中段叫姑娘寨的爱尼人的村寨里。南糯山是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茶山,漫山遍野都是茶,当今的栽培型的茶树王就在我们的南糯山。

生了病其实是一个挺奇妙的事情,我有时候会说,一场大病对人生其实是一个极好的馈赠。

一场大病会把任意一个人,不管他是什么,不一定非得是作家,可以是一个清洁工,也可以是一个体力劳动者,任意一个人都有可能因为得一场大病成为哲学家,这个不是开玩笑。

你们想一下,如果让一个人每天去面对自己的生,自己的死,你说他能不是哲学家吗?他一定是一个哲学家,生和死是最大的哲学。

说起来很奇怪,当时我已经快60岁了,接近人生的终点,居然开始关心起哲学来了,关心起“生”的命题。

过往,我的职业比较偏于思考,现在呢,这个思考忽然就变成思想,因为那些不变的,那些关于生和死的纠缠,它们每天缠绕着我,我不思想也得思想,开始关心起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,完全被忽略的那些东西。

比如今天说起来大家都觉得很幼稚的生命三要素,是我儿时就知道的:太阳,水,空气。这件事情说起来你们可能觉得很简陋,一个得了病的老家伙,一个很自恋的想法,一个念头。

桃花源

那么接下来我再说一说,第三个关键词:桃花源。

我得夸夸我的南糯山,我的姑娘寨。因为这里边有特别好的山,特别好的水,特别好的太阳,特别好的空气。

我先说这个山,这是一座茶山,很大。其实南糯山不是一座山,它是连绵起伏的一片山,有世界上最好的普洱茶。

我再说说水。我家里有一泓泉水,我一直认为这是我比你们都奢侈的一件事情,我特别富有,我喝的水是自己家里的泉水,是院子里一块大石头底下流出来的。

我拿到疾病控制中心去检测,我的水居然完全达到直饮水的水平,连疾病控制中心的医生们都提出“能不能去你家拉水”。好多朋友只要上山去我家,他们都带着水桶,要在我家接刚刚从地里流出来的山泉。

太阳空气

我再说说太阳空气。我住在北回归线以南,就是我们惯常说的热带。西双版纳和三亚,是中国唯一的两条国家级避寒带。

我就在国家级避寒带上,住在大山上,离西双版纳机场大概29公里,40分钟车程。但是西双版纳那个热,我家里就没有,就是因为从西双版纳到我家的20几公里路程,有大概1100米的海拔高差,从机场的500米到我家就上升到1600米,这一段高差刚好把处于国家避寒带上一段特别热的暑气给降下来了。

我家里常年的最高温差和最低温差之差不超过20度,这个是特别奇怪的事情。

跟你们说,我在家里给自己盖了一个钟楼,想敲钟的时候就敲敲钟。夏天山上最热的时候,我家里也不超过25度,三伏天还要盖棉被。

所以,我现在养了很多家禽家畜,有两条狗,一只鸡,几只鹅,几只猫,一池塘的鱼,还有三只非常美丽的孔雀。所以我说我现在的生活是那种回到了上古,回到了老子描述的充满鸡犬之声的情形。

书院梦

我还有第四个关键词,就是书院梦。


我把自己上山以后的生活做了一下梳理,力争让自己在能力范围之内设定一个目标,所以现在我的生活最重要的一件事,是做一个书院,因为我是个小说家,是个真正意义的地道文人。

对书,对书房,对书屋,对书院的那种向往,让我在六年时间里造了九栋房子,这九栋房子就是我今天的书院。

现在在这里跟你们报一个喜,我的书院公众号今天正式发布,我特别为这个骄傲。我不多占用大家的时间,谢谢你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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